一地烧饼
散文  2018年02月27日  阅读:1709

年后,我第一次见到旺哥,是在暮色将近的风雨中,因为共赴朋友的同一个饭局。这初春的雨,尚未走出漫漫寒冬的阴冷,却已经有了春的姿态与温润了。旺哥,是大家的旺哥!他是江西红色收藏家,是温润细腻、质地胜于玉的鹰潭黄蜡石开发与市场化的开拓者。

伴行于旺哥的伞下,仿佛春风般暖怀,我又想起旺哥关怀的一幕又一幕。我清晰地记起年前与几位好友随同旺哥共游江西铅山县石塘古镇的情境。

踏上古街那风雨侵袭,漫漫岁月洗礼过的青石板上,我似乎看见自己也在“清明上河图”上。这时候,当地一位分管宣传的官员开始了他极具煽动,蕴含丰厚历史与文化传承的解说。他指地,向我们解说道:“大家看呐!这里的青石板都已经开始玉化了。”我们惊诧了!于是,我低头审视,一枚枚铜钱大小青玉似的石斑不规则地嵌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中,发出屡屡温润的萤光。是呀,经过多少岁月的积淀,吸纳千年日月的精华,加上一代代居民汗水的包浆,青石板也会蜕变成碧玉。我起身转向旺哥,不无感慨地说,“旺哥,您的人品也已经玉化了”。此时的旺哥,竟然有些局促,他清癯稍显黯黑的脸膛上泛起红晕,好像一位腼腆的少年受到表扬时的羞涩,愈加可爱的样子。

我们游过鹅湖书院,感受古人治学的严谨以及文化与学术的开放,联想到大儒与思想家们的滔滔雄辩,我也热血沸腾了。

我们看过辛弃疾文化主题公园,高大雄伟的辛弃疾塑像,威风凛凛,任重而道远。塑像左手持剑,右手执卷,寓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风。可是他脚下,一盘残局,不得不让我联想起“国之将破”的悲戚——英雄生不逢时,岂有用武之地?诗人爱国之心何以为续?!

走在古街的青石板上,徐徐古风从老街的深处吹来,撩乱我稀薄的华发,拨动了我怀古的情怀。只是冬季,水枯石烂。我思想起淋漓春雨中石塘河汇入信江后的壮阔,联想起浩浩荡荡的信江边这座千年古镇曾经“八省通衢”的商业与文化繁荣的盛况。当然,传说中的“铅山出美女”以及宫廷小吃的盛名也由此找到了答案。

想当年,古镇商贾云集、四海来宾。人们随着事业的稳定,行商成为了坐贾,自然要涉及男婚女嫁的繁衍了,由于远缘的血统,以及相对优良的基因传承,所以这里的女子肌肤白皙而又细腻,犹如眼贵妃的身材丰盈却特别韵致。至于“铅山烧饼”,也因为各地商贾纷纷带来家乡的饮食习惯,各地的美食文化相互渗透,不断地融合、发展,随着时间的积淀与传承就成为今天著名的地方小吃了。

看到眼前残垣断壁,清冷萧条的古街,我深深地感叹:时风吹走的是古镇昔日的辉煌,却吹不去厚重的历史与传承的文化;江水冲走的是时代的积垢,却冲不走一方丰盈的水土,以及这方水土上生生不息,善良、智慧而美丽的人们。暮色已近,寒风再起,萧萧疏雨淋湿了我的发梢。时光匆匆,我却意犹未尽。我们带着没能亲历起源于福建武夷山,发扬于石塘古镇,经河南驻马店穿过沙漠进入欧洲的茶马古道遗址的遗憾离开古镇。“等到春暖花开,遍山杜鹃,水急流缓的时候,我们再来”这是旺哥再次发出的集结号。我心想,是否旺哥与我同感,还是他洞释了我的心语?我看了看旺哥的神情,一副意气风发按图索骥的成竹,就在他的眼眸之中。

我这才发现旺哥不断地转换为我伞的双手,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唐突了,面露羞涩与不安。我也才记起,记起身旁的朋友们对“铅山烧饼”的那份热切的渴望。我们迅速登车,按照旺哥指定的方向直达烧饼店。因为风冷雨紧,旺哥不让我们下车他独自消失在夜朦胧、雨朦胧的夜色里。车上留守四人,我们一起谈及旺哥,谈及“铅山烧饼”。等待的时间,因为一种温暖与贴切的情怀而不漫长。

旺哥上车了,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烧饼的油渍浸透了包装的纸袋,渗入了我们的心扉,旺哥细细地为我们讲起烧饼时选材的严谨,以及几乎苛求的制作工艺。无论在场还是不曾同行的平日里提及过“铅山烧饼”的朋友,他都顾及了。其用心之细,用情之真令我感动!一地烧饼,虽然不雅,却是情急之举。车外淫雨寒风,车内烧饼飘香谈笑风生,“一地烧饼,一车春风”的情境萦绕我的心际。回家后,我十分珍视地与家人一起品评“铅山烧饼”,果然别有风味。

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到酒店的大堂,收伞。想起那袋珍贵的烧饼,我的鼻息中依然留香,满口生津。在我心里,那袋烧饼已经不仅仅是一袋烧饼了,而是一腔滚烫的情怀。旺哥是位古董商,与其说他经营的是古董,不如说他经营的是人品。

旺哥是好人,这是我与许多朋友共同的感受,众口皆碑无须理由。我与旺哥固然是相得益彰的密友,就像一把古琴上的宫弦和尾弦,既没有曲高和寡,也无须无病呻吟。

我想专程去一趟铅山,去石塘古镇为旺哥捎一袋“铅山烧饼”;我还想见了若干年后,在铅山辛弃疾的塑像下两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人,一边一片一片地分享“铅山烧饼”,一边谈起“一地烧饼”的故事。